“又下雪了,见鬼的天气!”微然踢着脚下的石头淡淡地咒骂着,心底却又忍不住惦记起家里的小女人,恼怒却又甜蜜。他独自一人冒着风雪,拿着手电巡视矿区的线路,心里盘算着:“不就是值几天班吗?至于又吵又闹,牙尖嘴利的吗?今天就不给你打电话,让你反省反省。”可没走几步就又担心起来:“都怀孕9个月了,这几天就该生了吧!再惹她生气是不是有点不好?”
就这样,一路巡查着,一路做着思想斗争。回到宿舍后,都来不及拍拍头顶的雪花,手就已经不受控制地拨出了一串熟悉的号码,在嘟嘟的声响中劝慰自己:“右眼皮都跳了一天了,是怕出什么事才给你打电话的,不是因为想你!”可等待了好久也没有人接听。终于,在他再一次拨打时电话接通了。没等对方说话,微然已经急切地问道:“安宁,怎么不接电话?”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电话那边的人问:“喂,微然吗?”他的心里一咯噔,接电话的不是安宁,就在这短短的几秒内微然的脑子里闪过数个可能,每一个都让他浑身冒冷汗。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安宁呢?”“我是小姨呀!我们正在去医院的路上,你快回来吧!安宁快要生了!”一瞬间他呆住了,感觉手脚都不听使唤了。他沉着声音说:“您把手机放到安宁耳边。”
马路上一辆疾驰的车内,安宁闭着眼睛无力地支撑着。耳朵上一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安宁,不要怕,我马上就到啊。”“微然……”安宁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能轻声呢喃着。微然在电话里一直说着:“安宁,我马上就到啊,你等我!”听着他的声音,安宁感觉内心的堤坝一下子就决堤了。从开始阵痛到现在,这个倔强的姑娘愣是一声没哭,如今听着他的声音,终于痛吟出声,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安宁在病床上疼得辗转反侧,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裂开了,她甚至觉得这一瞬间她就要死了。但她一直默默的,一声哭喊都没有,脑子里糊里糊涂的,但她知道自己在等一个人,他说马上就会回来。昏昏沉沉中她时而清醒,时而昏睡,但她一直在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只有这个人能让她感觉心安。
微然在匆匆请假交接后已是深夜,坐车前往医院的路上他心如刀绞,前一天争吵的每一句话都刺痛着微然的心。“不就是要你陪陪她么?值什么班?逞什么英雄?矿上离了你还停产不成?怎么就不知道安宁的难过呢?你不在让她怎么办?”他自责,后悔死了。可转念一想,“我是副队长,这几天就该我值班,别人家里也有妻子儿女要照料,这是我该担的责任,我怎能推诿呢?”
在这控诉与反控诉中微然终于来到了病房门口,来到安宁面前,看着安宁疼得有些扭曲的脸,缓缓俯身,想要摸摸她的脸,却又怕她还在生气。他又想要到她耳边告诉她自己来了,可又有什么用呢?他没办法替她疼,一丝一毫都不能。
微然感觉心里揪着疼,自己从一 开始就从未问过她需要什么,总是要她配合着自己的步调,调整着她的人生。即便如此,安宁竟还愿意为他怀胎十月,如今又要承受如此的疼痛。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简直一无是处,两行泪重重地落了下来,砸在安宁的眉间。安宁猛然睁眼,看着眼前的人,忍了好久的眼泪顿时喷薄而出。
忽然,安宁感到疼痛升级了,她再也控制不住了,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微然慌了神,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只一个劲儿地喊医生,待微然反应过来,安宁已推进了产房。
接下来的等待简直就是度日如年。无论是焦急得徘徊踱步还是后悔得捶胸顿足都不能缓解微然心底的害怕和不安。
忽地,产房的门被推开了,短短的八个小时却好似一个世纪般漫长。一个护士笑容满面地说:“母子均安,是个男孩。”一瞬间,微然情绪崩溃,痛哭出声。
安宁被推出来的时候已经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微然在床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安宁看着身边的微然,心里感觉很安稳,便沉沉地睡去了。
安宁醒来的时候,看见微然和母亲在低声说着什么,微然频繁点头,而母亲则满脸的不忿。安宁稍一思索就知道肯定是母亲责怪微然了。奇怪的是安宁心底里的委屈竟出奇地不见了,看看一旁酣睡的孩子,她晓得了什么叫做生命的传承,也知道了家的意义。
安宁故意发出响声,微然和母亲听到动静急忙跑了过来。安宁抓着微然的手,递给母亲一个眼神。母亲摇了摇头走向门外,无奈地说:“我去给安宁买点饭。”
安宁没有怪微然什么,只是笑着说:“我没事了,放心吧,或许你是对的,你有你该负的责任,我应该支持你的!我们一家好好的!”微然的眼睛模糊了。
(作者单位:汾西矿业曙光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