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身在何方,都要回家过年。万水千山也挡不住回家的路,因为它是最温暖的旅途。
打记事起,我的新年基本上都是在老家度过的。经常一放假就被大人送上大巴车,自己一个人带着母亲买的新衣服、好吃的,坐三个小时车回姥姥家。现在想来是很危险的,但当时好像人们都不担心有坏人,多年来竟也就放心地让我独自回老家。
那个时候没有手机,车速不快,旅途漫长,看窗外的风景便成了解闷儿的好方法,我常常三个小时都扒着玻璃看窗外流逝的风景。
从矿上回老家会经过一段很长的山路,绕在山间,缠在山腰,藏在山脚,如银绸飞舞,蜿蜒曲折,静静地拥抱着大山。道路时而开阔,时而狭窄。小时候,我最喜欢走这一段山路了,感觉很刺激。尤其是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坐在窗边,我常常感觉自己半个身子都在悬崖上似的,再遇上道路不平,车子上下左右一晃荡,就更是吓得不行,一直担心安全问题,整个身子往里躲,但过一会儿,好奇心又促使我忍不住凑到窗前往下瞄。就在这忐忑与好奇的心情中等待着司机师傅驶过这段崎岖不平的山路。
从山路下来就是平坦的柏油马路了,经历过刺激的山路后,平坦的马路及时安抚了我脆弱的心。明媚的阳光洒下来,马路银光闪闪,温暖明亮,甚是好看。安心的我闭上眼睛感受阳光照在脸上的温度,心里满满的期待:这会儿姥姥家院子里肯定忙起来了吧,都是我爱吃的,蒸馍馍、煮黄豆、煎带鱼、炸丸子。院里还支了一口铁锅,拿柴火烧着,火苗在锅底狂舞。锅里的排骨汤咕噜咕噜翻滚着,肉香都能飘到我们村口了。表哥养的那几只小兔子在旁边的菜地里玩耍,表妹吆喝着大公鸡满院子乱窜,姥姥就坐在枣树下的椅子上轻轻地晃着。
在想象中,我睡着了,等我下车的时候往往已临近中午。姥姥并不是坐在院子里,而是跑到了巷子口的那家碗托店,我一到巷口,先进店里吃个碗托再被姥姥牵着手领回屋里。我们一大家子有12个小辈,姥姥最疼我,好吃的总是留着不舍得吃,非等我到了才拿出来一起吃。等母亲和姨姨们回来大团圆时,我们几个小家伙们已经吃胖一圈了。
这些年回老家的路越修越好,那段山路的乐趣也没有了,平坦的大路也让旅途的时间缩短不少。姥姥等我的地方也发生着变化,上小学时她在巷子口的碗托店等我;上初中后,碗托店被拆了,她就坐在巷子里邻居家门口那块亮油油的大石头上,握着肉色拐杖和老邻居一边聊天一边等我;上高中后,姥姥年岁大了,出门少了,就在家里等着,每一次飞奔回家,打开大门隔着窗户就能看到满头银发的姥姥坐在正对门的椅子上急切地望着。
我一回来,她就急忙忙拿出逛了很久才买下的新衣服等着我试穿,我也忙从包里拿出她爱吃的糕点。我和姥姥坐下来,她吃着糕点,我把学校里有趣的故事说给她听……
在姥姥家的时间总是很快,感觉还没有玩儿够,姥姥做的好吃的还没有吃够,就该回家了。小时候抵着车门伤了手都不愿意上车,闹腾大半天,非得等姥姥答应我很多事情才罢休。长大后我明白了,时间到了就该走了,不再像儿时毫无顾忌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只静静地和姥姥说一声:“姥姥,我走了啊。”就踏上了返程的路,但我知道自己心里是多么不舍,安慰自己很快就又再见了,下次要带更多的新鲜事和更好的自己见她。
因为有年,天各一方的亲人有了相聚的节点,因为有年,辛苦一年的人们有了相会的期盼。
转眼,又一年新春即将到来,火红的灯笼已高高挂起,点亮了亲人殷切的眼神,也点亮了我即将启程的年路。
(作者单位:汾西矿业柳湾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