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双节,正是举国欢庆、万家团圆的日子,想到节日期间仍要坚守工作岗位,心里难免有些遗憾。其实,多年来我也早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所有的假日都在心里平淡如常了。
想到每年的国庆日早上升国旗,几百号人把不大的广场挤占得水泄不通,人声嘈杂,纷乱而热闹。只要一列队,人声顿歇,等到国歌声响起,就更显安静、庄严。看那鲜红的旗帜缓缓升起,心里竟涌起一股暖流。有点莫名其妙,这不只是形式吗?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突如其来,不可阻挡。就像一到秋天就会想起故乡,想起母亲。
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是秋天。天气晴朗时,阳光那么好,树叶那么安静,只适合让目光向着远处徜徉,可是总会在安静的穿行中与乡愁不期而遇,怎样也绕不开。
或许,乡愁是一枚熟透的苹果,它在离别时的心里悄然埋下种子,自顾自地抽绿,生长,开花,结果,只待这个时候,落于手中,给人一份沉甸甸的感觉。
怀着这份乡愁,在圆月未满时,想起母亲做的月饼。
母亲做的月饼有两种。一种是蒸出来的。白面团里裹上红糖或者白糖,木制的模子里一按一磕,就磕出圆满的月饼,像一轮一轮小小的月亮。一种是烤出来的,馅要丰富得多,可惜我只吃得出花生和糖的味道。先始是自己家里烤,刚烤出来吃着还好,放久了那月饼极硬,非要啃才行。等到后来,谁家有了烤箱,母亲只准备好丰美的馅,连着和好的面一起拿去,待回到家里,就是小巧酥黄、散溢着香味的月饼了。那时,我们都要争着抢一个来吃,母亲只笑着说:“别抢,别抢。”
等到中秋节过了,月饼放得久了,我们就很少去那吊着的篮子里去拿。总是母亲拿下来要我们吃,我们却面露难色,极不情愿地接过,啃过几口就要放下。我想那时母亲一定有些伤心,想这辛苦一番蒸烤的月饼怎么就受到这样的冷落呢。她大概也会在心里责骂:这群白眼狼,要是经历过饥馑的年代就知道香了。
不管我们喜不喜欢,每年的中秋节,母亲的月饼照做不误。小时候,我们还会帮厨,长大了却不再关心,只有姐姐一直跟着母亲忙碌,即使嫁出去后也会回到家里跟母亲一起做月饼。我们仍是那样,没心没肺的,喜欢了就拿一块来吃,不喜欢了便置之不理。
我不知道母亲包月饼时是怎样的心情,也许是欢喜的,她把收获的喜悦裹进去,等着被我们一口口地咬出来;也许是寂然的,她把艰辛的日子裹进去,让我们帮她一口口地消化;也许她只是想把月饼包得很圆满,希望我们都好好地生活在她的身边,把日子也过得那样圆满。
母亲大概不知道,她的心血、祈愿和她的华年都裹在了里面,被我们小口小口地吞掉。
我想,除了那些寻常的馅,母亲一定在那月饼中包裹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不然,那口感并不好的月饼为何经年以后让人想要轻轻地咬一块在嘴里,再慢慢地咀嚼出日子的香和母亲的牵念?
又至中秋,在只有她和父亲的小院,母亲不知还会不会再做她的月饼?儿女早都成了家,那些嘴刁的孩子会喜欢她做的月饼吧。就是不做,兄长和姐姐也一定会送去的吧。可是,母亲一定会做的,不然她的心事和牵挂将何处安放呢?
我把一份思念安放在文字里,可是母亲不识字;即便识得,她也不会读到;即便读到,她也一定会埋怨:谁要你的思念,我只要你好好地回来。
而我还是会辜负母亲,辜负母亲的月饼。在这样的辜负中更加懂得母亲,她想把每个孩子留在身边,又无奈地送他们去远方,追寻他们自己的幸福,却常常牺牲了她自己的幸福。
月圆时,我愿它是母亲手做的月饼,那样,可以慢慢去品尝母亲深情的凝望。那凝望总是品尝不尽,圆了缺、缺了又圆,也叫人挥之不去,拂了一身还满。而母亲大概会责怪,中秋的月它为什么就这样的圆,她的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回来。
真想沿着这月光的河顺流而下,抵达母亲的身边,细数母亲的白发,尝尝母亲做的月饼,在难咽的月饼里品味母亲包裹的香甜。
(作者单位:山西焦煤汾西矿业贺西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