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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惊诧于孩子的想念：热烈、专一、蛮横、固执、不可阻挡。

那是老早前的事了。那时，孩子还小。因为两地分居的原因，我总缺少跟女儿在一起的时间、经验以及耐心，常忽略她的感受，也常忽视她的孤单。

在这样的冷漠中，我自然深受女儿的冷落。小时候，她妈妈一上班，就总把她放到阿姨家。我若在家，便会主动去接，但总接不回来。她似乎始终把我当作一个外人，宁愿自在地在阿姨家等妈妈下班。或者有时，会耐心地陪她妈妈熬自习，总之，是不肯跟我守在家里。即便做了半天工作，愿意守在家里，也常常要哭闹着到楼下、到靠近学校的路口去等。我便使尽浑身解数，给她讲故事，她也终于很配合地听我讲，可是讲至半途，她冷不丁地问：“妈妈，那大灰狼最后吃没吃小兔子啊？”我气愤又尴尬地说：“我是爸爸啊！”她不好意思地笑。故事却再听不下去，死缠烂磨，央着我下楼，站在路口焦急地探看，又不住地叹气：“怎么还没下班呢？”

她甘愿做她妈妈的影子和尾巴，走哪跟哪。倒垃圾也紧紧地跟在身后，生怕丢掉。她妈妈气恼地说：“等一下就回来了，你怎么跟个尾巴似的。”她不管，理直气壮地嚷着：“我就要做你的尾巴！”这情形，就像骂不走的恋人。

每次分开，她总要反复地跟妈妈约定时间，若不能按时回来，定焦急万分。有时我怀着嫉妒批评她：“你这样怎么可以呢，以后还要一个人出去上大学呢，你妈妈也不能放下手头的工作一心去陪你啊。”她不听，只是要哭似的问：“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啊？”

以为她长大些就懂事了，不会再不讲理。可她依然如此。

那一日，和她玩的杨小波被爸爸接回了家，以为女儿一个人在房间里安静地玩呢，到了客厅却见她支开了门，伸长了脑袋往过道口张望。我劝她说：“关住门在家里等，看动画片吧，这里风这么大，妈妈一下班肯定就回来了。”说着顺手要关门，小人儿却用手抵着门，千般不依万般不舍地不肯收回身子。

好容易拉回她，她又急切地让我看墙上的石英钟：“你看看几点了啊？”声音里都带着焦急。

我说：“你都二年级了还不懂事呢，你不是前几年就已经会看时间了？”

我瞅了一眼墙上，七点半。想考考她，说：“你看看是几点呢？”女儿疑惑地说：“六点半？”

后来才知道，她哪里是不会读时间，她是不相信七点半了妈妈怎么还没回来，她宁愿相信时间还没到。

真拿她没法子。这小人儿一会又跑到卧室拿起电话不停地打她妈妈的手机，没接通，人早急得要哭了。非要让我拿着听筒听，自己倒又站在了门口，竖着耳朵要听楼道里有没有手机在响。

以为不理她，她无计可施，会乖乖地玩了。谁知道她竟然一直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踮着脚苦等。直到那门被拉开，这才有些高兴，娇羞地蜷在她妈妈怀里做回了那个听话的孩子。

我想，所有的想念都像一个站在门口的孩子，不停张望，苦候归人，拦不住、扯不回、不由人、不讲理。这想念或成无奈处的怏怏而返，或成相逢时的喜上心头。

如今，女儿已经长大，再没了从前的缠人劲。我们既欣喜她的独立，却又贪念起她曾经执着的那份依赖。

（作者单位：汾西矿业贺西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