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还在被窝里的我迷迷糊糊听到爸爸叫我:“丫头,咱家墨汁呢?”
“在书柜角落里呢。”我微睁开眼睛问:“这是要干啥呀?”
“我买了两张红纸,今年咱自己写春联。”
“单位发了两副,还不够吗?”
“都是打印好的,千篇一律的行楷,连祝福的话都大同小异,没特色。二十多年没抓笔了,我得先练一练。”说完,爸爸兴冲冲地去拿墨汁了。
我一边在手机上翻找着春联,一边想上次自己家写春联、贴春联好像还是我初中的时候。
每年一放假,我就往老家跑,和大伯家的姐妹们混在一起,过年也不例外。新年贴春联是我最期待的事情。爷爷家院子大,院门、正房、厢房、厨房……算下来要准备十多副春联,连写带贴,可是件不小的工程。除夕这天午饭过后,全家就开始忙乎春联的事。
伯母把红纸、墨汁、毛笔、面糊等准备好,奶奶把要踩的梯子、板凳摆好,姐妹们则把去年的春联撕下来,再用扫帚把墙面弄干净。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春联了。奶奶拿出来一本《楹联合集》,里面画圈的春联都是她选中的。二堂姐毛笔字最好,写春联的重任就交给她了。大伯和大姐负责贴对联,我们这帮毛孩子就打打下手,裁春联、递春联。
二堂姐大笔一挥,春满家园、财源滚滚等吉利话就落到红纸上。等墨汁一干,我和妹妹就拿着白线把横批、上下联裁好,再风风火火地跑着把春联递给大伯和姐姐,边跑边喊着春联的内容“,五湖四海皆春色,万水千山尽生辉,万象更新”。一间房的春联贴好后,我们免不了要端详一番,越看越觉得春联好,词好字好贴得好,得意一阵后,就听见二堂姐喊:“快来拿春联了,又好了一副。”大家又有条不紊地忙了起来。
等门庭的春联贴完后,就该重头戏“扯黄红”了。黄红由黄、红、绿、粉四色方纸构成,一张彩纸写一个字,四字一组,按照固定的颜色顺序依次粘到白线上,再将线扯在横批上方。并不是所有对联上都要扯黄红,爷爷家的黄红扯在四个地方:天帝爷、土地爷、前门、门前的巷子里。巷子里的黄红最难扯,稍不留神,就会扯歪了。我们要根据巷子的宽度,把线拉好,算好每张纸之间的距离,将纸粘到线上,最后再高高地固定好。等到各家都把黄红扯好,风一吹,四色彩纸在巷子上空飘扬,煞是好看。
春联贴好后,还有些余下的红纸,大家就裁成或正方形、或长方形,在上面写“抬头见喜”“福”之类的喜庆话,贴到墙上、树上。大家正忙着呢,爷爷遛弯回来。他看着贴好的春联,笑着说:“看了一圈,还是咱家的春联最好。二丫头的字写得好,比我那时候好。”
“爷爷你也会写毛笔字?”我们凑过去问。
“我也是念过半年私塾的。”爷爷说。
“正好还有纸,爷爷你也写一副吧。”二堂姐说。
“哎呀,我写些啥呀。再说,写完了,贴哪里?”爷爷推辞道。
我们在院子里环视一圈,正房、厨房,就连牛棚都贴上了春联。“那里没有!”妹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地喊起来。我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院落东南角上的鸡窝。
我们把爷爷推到桌前,准备好笔墨。爷爷拎起毛笔,低头笑着说:“我得想想,我还会写啥字。”片刻后,他抬头问我们:“鸡羊成群,粮食满仓,怎么样?”
我们拍手叫好。
“可是我不会写‘满’呀。”
“我们来教。”
二堂姐在旁边写了一个大大的‘满’字,爷爷眯着眼睛一笔一划地写在红纸上。写好后,爷爷左看看又看看,“不好不好,你们别贴啊。”说着他就要把红纸扔了。
“好着呢!”我们急急忙忙抢下来,把还带着墨香的春联贴到了鸡窝边。
全家人看着满院子的红色感叹,真的是欢天喜地过大年。
“丫头,来看看爸爸这个字写得怎么样?”爸爸拿着一张写满大字的报纸过来,上面除了写了几个龙飞凤舞的“春”“福”,还写了一句“莺歌燕舞贺新春,梅红柳绿庆子年”,遒劲有力。
我竖了个大拇指。
“那还不赶紧过来帮忙?”爸爸乐呵呵地说,“我觉得‘福’字落笔还是差了点味道,还有‘春’下半部分太重了,看着不轻快,没有写出来欢乐的感觉。你再找找,还有没有好的对联……”
听着他的絮叨,看着他兴冲冲的背影,我笑了,过年真好。
(作者单位:山西焦煤党委宣传部(新闻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