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有两只手。较真的人会说,还有天生没手没脚的人呢。是的,还有后期长出三只手的,那是扒手。再说起来,还有三头六臂的哪吒和千手观音呢。那就扯远了。
手给我们提供了诸多方便,推拉提拽拿捧捏,生活里处处离不了它,连睡着了还要让手帮着挠个痒痒。我们用手用得太顺了,就不大留意它。没有人推门端碗拿筷子时还要想一下,手在忙什么。
手被我们用得这么顺溜,谁也不会每天拿着只手孤芳自赏,脏了疼了才想起手的事。
或者让人看手相时,才郑重其事地递过去,叫人细细端详。有时自己也摊开手掌,皱起眉头,去研究掌纹,好探得一些生命的秘密。有个大师就端着一个迷茫人的手说:“你看,这是生命线,这是事业线,这是爱情线。”说完又把这人的手合起来,道:“这一切都在你的掌握里,你还迷茫什么呢?”那人忽然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是啊,我们都有一双手,白手起家的大有人在,还有什么拼不来的呢。
年轻男女,爱意绵绵,可惜身无长物。可男孩子毫不气馁:“跟着我过吧,我有手有脚,肯定会给你想要的幸福。”有一双勤劳的手,好像世上有再多的难事都不怕了。
两个情投意合的人一牵手,就算结成了姻缘。情深缘浅的,爱到终了,一拍两散,就此分手。有的死活不肯放手,期盼那一个人回心转意。看来,人的手里真捏着爱情线。
我对两个人的手有些印象。一双是发小的。那时,我还在上着学,他已打工多年。有一年遇到,他看到我的手,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瞧你的手,细皮嫩肉的,看我们的手,五大三粗的,手上起的全是茧子。”说完,他把双手摊在我的眼前,又忽有些羞惭地要抽回到身后去。他的手粗糙、厚重,像是历尽沧桑。他那时一定不知道,我对这双手早充满敬意。小小年纪,他已经靠这双手打拼生活了,而我还是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还在靠着父母的血汗攻读。
发小算是心灵手巧的人,爱摆弄机械、电器,动手能力强。后来,他果然靠这门手艺,多了谋生的资本。只可惜,那一年,他在家里急着搬运东西,手忙脚乱跌了跤,竟就此撒手而去。我们攥着拳头来,摊开手掌去,来去,竟都是两手空空。
另一双手,是一位老师傅的。是他专门递到眼前叫我们看的。我们一看,都不由敬佩起来。他的右手虎口那磨了一层厚厚的茧,那是长期握乒乓球拍磨出来的。他自豪地说:“以前,咱就是个建筑工,可是到了50岁的时候,想起打球来,刚开始,对方的球根本接不住。心里一横,玩还有什么玩不了的。每天便捏着球拍不松手,几个小时地练。”现如今,在这个小县城里,他的球技也算榜上有名吧。
有时候就是这样子,功到自然成。只是我们常常眼高手低,期望太多,付出太少。
舍得下功夫,就会成为某个方面的能手,高手,行家里手。业务娴熟,技艺精湛,手到擒来,别人都会竖起大拇哥:“是一把好手。”可要是把人家的事搞砸了,甚或下不好棋,开不好车,难免让人家摆摆手,丢下一句:“臭手!”
能耐大小,都在一双手上。能耐大的,妙手回春,手眼通天;能耐小的,手足无措,束手无策。
既然我们做事离不开手,好事有它,坏事便也有它。
别人落难时,搭把手,给予帮助,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有的却袖手旁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徒当了看客,有时候还要冷嘲热讽,指手划脚一番;更有甚者,落井下石,猛下狠手,必欲除之而后快。别人成功时,拍手称赞,举手相庆,或伸手相握,情深义重;有的却妒火中烧,直急得搓手顿脚,醋意满满;更有的躲在背后给人穿小鞋,使绊子,出阴招,下黑手。
手上体现能力,也体现人性,当然也体现权力。
单位的主要领导叫一把手。一个普通的人,手中若握了权杖,便可发号施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乾隆皇帝殿试时钦点状元,就自称:“东启明,西长庚,南极北斗,朕是摘星手。”贵为天子,满天星斗对他而言,无非探囊取物而已,天下英才更是一招手便入我彀中了。被钦点的进士只得谦虚:“春牡丹,夏芙蓉,秋菊冬梅,臣是探花郎。”皇上举手摘星,臣子便只得伸手探花了。草民办事难,就总希望有点小权的人物能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权力大概是能让人上瘾的东西,没有的死命去抢,拥有的死活不肯丢。嬴政当了皇帝后,就霸气地放话:“朕为始皇帝,后世以数计之,二世、三世,以至于百千万世,传之无穷。”他梦想千秋万世,皇权在握,不会旁落。有一回,秦皇听卦师讲,某年某月出生的人里会有人造反,可能会成为日后的天子。于是号令全国,把那年那月出生的男子统统拉出来,一个个掰断右手大拇指。如此,文不能提笔挥毫,武不能拉弓射箭,此患一除,便可安卧龙床,安享太平了。谁想,“炕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各地义军,揭竿而起,斩木为兵,大秦帝业,二世而终。
而普通人期望的,无非是,在小时能有一双温暖的手抚平伤痛,擦去眼泪;及长,能自力更生,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恋爱时,能与一个心仪的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离别时,能有一只手挥别;归来时,能有一双手接纳风尘;年老时,能有一双手彼此搀扶。
(作者单位:汾西矿业贺西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