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居是岳父母住了近20年的家。多年的烟火生活,使原先的新居也有了陈旧的味道。
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能平时物件摆放齐整,各有归处,也并未觉得杂乱。等真正收拾起来才发现,大小物件林林总总,占箱挤柜,甚是众多,好像打开了一堆花骨朵,开出挨挨挤挤的花。
但凡收拾,总要忍痛扔掉许多老物什、旧东西的,不然,在焕然一新的环境里,总有些新旧不搭。可要扔时,又叫人生出些不舍。
旧电视,是那种笨头笨脑的老式彩电,早该退居二线颐养天年了。可自买了液晶电视后,岳父舍不得贱卖,硬是搬到卧室,用来看戏。这次要收拾,看样子是没法留了,劝了他几次,还是不舍。最后,在我们众口一词的围攻下,他终于没能坚持住,松了口,50元钱卖与收破烂的了。想来,他一定心疼了好久。
旧转椅,不知处理到哪了,看样子,实在用无可用,才忍心扔掉的吧。
但似乎处理掉的并不多。旧冰箱、旧洗衣机、甚至还有一台经年不用的老缝纫机,都还在。推开阳台的门,真像打开一个新世界。那些零碎、物什堆得满满当当,简直像进了旧货市场。我们站在门口好奇地看,岳父略显紧张地拉住门把手,像是乞求却又无比坚定地告诉我们:这里面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动,都要留下。阳台,成了他最后坚守的堡垒。
我们尊重岳父的意见,但是看到卧室的那张书桌实在老得不成样子了,做工古旧,模样寒酸,实在找不出留下的理由,便齐齐哄劝他处理掉,好换一张新的。
这一次,岳父态度异常坚决,说什么也要留着。好像在他眼里,我们是强盗或者奸商。
岂止桌子,抽屉里、桌柜里的东西都一件也不能扔。他敝帚自珍,把这些视若珍宝,看得快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了。我们百思不解,却也不便再说什么。
倒是那张用了没两年的电脑桌,看样子还有九成新,他未加阻拦,痛痛快快地由我们卖掉了。
念旧,大概是人之常情。一个旧字,包含了太多日夜陪伴和久处不厌。
想起老家拆老院盖新屋时,我心里也百般不舍,种种滋味,却也无法言说。自小长大的家就这样轰然倒塌,好像丢了安顿身心的窝,每次回去,虽有新居,却总缺少一些踏实与安稳。再找不到从前的念想、从前的温暖了,缠绵在心间的旧时光,一时间灰飞烟灭,不知消散何方。
也不止我,连孩子都有些恋旧。
小姑娘十岁上下时,给她买的玩具要泛滥了,放无所放。还有她读过的那些成堆的书,用过的本子、学习用品也堆得杂乱无章。想着全扔掉算了,留着也没什么用。但小姑娘坚决不肯,全部要收留起来,齐整整满当当地放到属于她的书柜里,放不下的便放到柜顶上。甚至有一张涂抹不堪的纸片也被她小心存放起来。
每个人都有难以割舍的记忆、无法丢掉的时光,即便记忆还短,时光不长。
一把旧椅子大概承载过许多旧日思绪和宁静时光,一张发黄的纸片可能记着别人无法读懂的心事,一只温暖的碗也许装着从前五味的生活,一只老式的柜子想已装满半生的光阴。一张旧票根或许就是一段难忘的旅程,一块老案板或许就是一段酸酸甜甜的日子,一件旧衣服或许就是一段浪漫往事。它们刻印了一个人最琐碎最隐秘的点滴,盛满一个人细密的悲欢和过往,萦绕着一个人的日常与念想,给了一个人最安稳而踏实的陪伴。舍弃哪一件,记忆都会产生缺口。
如此,在别人看来无用而残破的老物件,对于它的主人来说,都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一块普通的石头,当被情感和时光长久浸泡,也就成了珍宝。一个平凡的人,也是因此而闪光的吧。
(作者单位:汾西矿业贺西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