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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喜欢喝酒，但从不酗酒。从我记事起，他每顿饭都要喝上一小盅酒。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百姓的生活并不富裕，但即使吃萝卜青菜，父亲也要喝上一盅。他小口抿着酒，吧唧着嘴，每次喝完后还要闭上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如果没有酒，父亲宁可不吃饭。他常说：“饭桌上没酒，再好的饭菜也不香。”

父亲喝的酒是自己酿的玉米酒。酒坊就在偏院的厢房里。说是酒坊，其实不过是十平方米大的厨房罢了。因酒坊太窄，一次只能做五六坛酒。他留给自己一坛，另一坛分给亲戚邻居，其余的卖给商贩，多少也能有一份收入补贴家用。

自酿玉米酒是手艺活儿，看似简单，可其中蕴藏的学问却不小。酿酒对粮食的要求很高，每年秋收时，父亲都到老乡家里挑选颗粒饱满的玉米，把它们放在院坝中，白天烈日暴晒，晚上寒霜浸打，这样酿成的酒味道更醇。为了酿好酒，他都到大山深处拉山泉水做酒。水好，酿造出来的玉米酒才清冽甘醇。父亲常说，好酒是大自然赠予的，人要学会感恩。酒要发酵近半年，这期间，他时不时就蹲在酒坊里，满眼凝聚着希望，心里充满着喜悦。

并不是每次酿酒都会有收获。有一次，邻居杨大伯家的猪钻进酒坊，把六坛酒全部拱倒。酒像清泉一般淌了满屋，六个月的付出和希望顿时化为泡影。事后，杨大伯要赔偿，父亲断然拒绝了。他说：“远亲不如近邻，平时你也没少帮过我们，这钱不能要。”那一夜，父亲闻着酒香，坐在台阶上抽了一夜的烟。那年，父亲没有喝酒。过年时，外地的姑姑带回几瓶酒。我们终于又看到了他久违的喝酒的样子，很高兴。

如今父亲去世多年，家里再没有人做过酒。我常常怀念父亲酿酒的日子，岁月沉淀的不只是酒的甘醇清香，更多的是一种厚道、质朴和善良。

（作者单位：运城盐化贵州南风）